005
非日常。
这也可能是我幻想出来的、无聊透顶的事情。可事实到底如何，连我自己也不好说。只不过，今天确实是非同寻常的一天。与以往不同，我的座位里没有大量的情书，就像是约定成俗的话语。如若不是对本地的了解，根本不明白其中含义的那样。简而言之，大家是约好的那般不再往我的抽屉上塞……现在应该是用放会比较好。
结果到底是如何，我并不知晓。
只是现在不知道而已。
时间上，已经过了学生上学的高潮时期。
班级的人也一下子多了起来，这原本是正常得不足挂齿的再普通不过的每一天。可是……
只不过。
他们的视线一直在我身上聚焦，也有些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，凑着耳朵碎碎语。但是，眼睛会时不时的向我这边瞥来。不管是女生也好，还是男生也好。那些好奇的目光总让我非常的不舒服、非常的难受，而且还到了想吐出来的程度。
毕竟，这些异样的感觉实在太熟悉不过。
我马上就变得奇怪起来，受人威胁的那样恐惧，被人拿着锋利的利刃物举在脖子上。心脏疼痛得像被撕扯，五脏六腑全都颠倒了位置。恐惧的情感使我没办法呼吸，连空气也浑浊了，散发出某种若有似无的恶臭。胃部拼了命的抽搐，不集中精神的话，会立刻吐出来。我想离开这里，逃到哪里去也好，总之我不想待在这里面。
事实与理想完全背道而驰。
就算想逃跑却没有逃跑的力气。
双腿害怕得发抖，站起来也困难得令人绝望。不如说……我没有勇气站起来，觉得站起来会被攻击，会被伤害，会被注意。
这是我自我意识过剩的表现吗？
就像人群恐惧症。
只要来到人群密集的地方也总觉得有许许多多的眼睛在盯着自己，那种不安的痛苦，那种似乎被什么缠上的痛苦。
莹莹。
少女——在这一刻我想到了那个栗色头发的少女，闪烁着某种闪闪发亮的奇妙少女。沉浸在不安之中，我不知道现在的具体时间，可是也应该到了莹莹到达学校的时间段。她的座位上不见她的身影，从门口进来的也是其他的同学。
想到如此。
我觉得自己又可笑又胆小。
我……想变得有男人味，想变成真正的男人，可以保护他人的男人。但此时我居然想躲在少女的身后来逃避。
上课的铃声很突兀的响了起来，对其他人来说应该是这样的。我低下头，用眼角的余光似乎能看见他们不舍的表情。男生的话则是有意无意的看向，我回望过去就马上转移视线。脸上写满不同意义的叹息和落寞。
我实在想不通。
也想不明白。
不清楚。
就算如此，教室里确实弥漫着令我非常不舒服的空气。这与我之前所经历过的，惧怕的空气别无二致。都是让人恶心，让人……束手无策，被一刀刀的割裂着心脏，好不容易结痂再硬生生的撕开。
受不了浑浊的空气，体感时间很明显的慢了下来。这一整天也变得拖沓无比，感觉一天的时间犹如一年的分量。
若是在假期，我肯定会兴奋得不得了。
可存在于此的话。
由始至终，少女依然没有来。
那种奇异和恶心的视线从上学到放学也还在持续着，不论是自己所在的班级还是其他班级。只要是看到我，总会投来谜一样的目光。
目光。
眼睛。
新奇的、奇怪的、好奇的、叹息的、悲伤的、唏嘘的、悲伤的、嘲笑的、蔑视的、愉悦的、欢快的——
怜悯的。
或许这是微不足道的的视线，不对，其他的感情可以忽略不提……对于怜悯，我难以接受。被人怜悯不就是弱者的证明吗？以前的我很可能就这样置之不理，可是，如今我想改变自己，不想如鼠辈一样。
想成为男子汉。
借着我胡思乱想之际，我的座位附近不知何时围满了女生。这几个女生据我所知道的，是对事物抱有好奇心的类型。虽然不知道她们的用意，在我还想说出些什么……我的话又重新咽回去。
她们的手上各自拿着一台手机，智能手机。不过，一台普通的智能的确没必要让我大惊失色得张着嘴巴。
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。
脸色苍白，呼吸困难，视线模糊。
因为，我又看见了那张照片。
“杏陶，嗯，还是叫你杏子好了~这张照片是真的假的？”
为首的女生笑眯眯的问道。
可能大家也想知道问题的答案，教室传出阵阵的细语声顿时让我脑浆像被核弹精准的击中目标。大脑剧烈的疼痛加快我的呕吐感，内脏已经绞缠在一起，我很明显能感受到肠胃的灼烧感。
“为什么要叫杏子呢？太亲昵了吧。”
旁边的另一个女生不解的说道。
“红杏出墙也是用这个杏嘛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
“哈哈哈哈……”
怎么办？
怎么办？
怎么办？
救救我！
救救我！
救救我！
……谁来，救救我。
我已经……撑不下去了——
我捂住耳朵闭上眼睛，希望借此能逃避现实。就算眼中现在黑漆漆的一片，就算再怎么紧紧的捂住耳朵。嘈杂的声音还是如破竹一般，刺进我的鼓膜。
吉他的声音。
无尽的噪音之中，夹杂着吉他的声音。过于不可思议，是因为脑袋太痛产生幻觉了吗？不管怎么说，在教室里面平白无奇的出现吉他的扫弦声那真的很奇怪。我试着集中精神去细听，诶，这的确不是我的幻觉或者错觉。教室之中真的有人弹着吉他，而且听上去还挺纯熟的样子。
不是从影响或者任何电子设备传出的声音。
确确实实的在我面前。
我……睁开了眼睛。
陷入孤零零而又可怕的黑暗中，仿佛从某处绽放出耀眼的光芒。
那个人，侧着身体坐在自己的座位上，手上抱着咖啡色的木吉他。角度的问题，我无法看清楚他的脸。但是他耳边挂着眼镜的镜框，应该是个戴眼镜的男生。不知道是怎么回事？
我不知道那个男生为什么会突然弹起了吉他。
不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。
毫无脉络可言。
那个男生就是整天趴在课桌上睡觉，每天最早到来的那个人。即不惹人注意，不如说其他人也懒得去留意他。甚至连多看他一样也会嫌麻烦。不论如何说，此刻的他有着与我天差地别的距离。
我能感受到我完全追不上的距离。
指弹。
扫弦。
每一个音符，每一个和旋，节奏感都把握得很好。不会太生硬，也没有慢了节拍的样子。这种能洗涤心灵的轻柔吉他声让全班的视线在我身上转移了过去。经过我们班的学生，也趴在窗台上细细静听了起来。
我忘却了所有人，坐在座位上，保持着抱头的姿势。呆呆的听着吉他缓和的旋律，我到底定睛看着那个男生有多久，连自己也记不清。
直到课室被黄昏渲染，他才叹了一口气，把放进吉他箱里。原本聚集得满满的学生一早就离开，虽说只是高二，不过也确实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玩乐。
小腿的无力感消失，我从座位上站起来，走到那个男生的身旁。
这次能清晰的看到他的相貌，说起来，以前我完全没有留意过他的样子如何。毕竟，一直埋头睡觉加上我并不是太常接触其他人，知道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更像是南柯一梦。
“那个，谢谢。”
“为什么要道谢？”
他侧着头看向我，镜片因为反光让他显得怒火交加。
似乎觉得这句活欠妥，他清了清嗓又说：
“总之，用不着道谢。反正大家也认识。”
“认识？”
他说认识我？
起码在我脑海之中，我完全没有这副乏善可陈面孔的记忆。
“你刚才在想着很失礼的事吧。”
“……欸，我们真的认识吗？”
“试图转移吗！唉……我是少女A。”
“少女A？什么少女A，完全意义不明？”
话说回来，这位自称为少女A的男生说话语气和店里常客很有相似之处。
嗯，少女A？
一个男生却用少女作为自己的代称，不过说起来其实自己也五十步百步——也许更甚吧。
总觉得大脑的某一处听过这个名字。
“是吗？不记得吗？”
他的食指和中指稍微弯曲把镜框托上去又说：
“的确，相比起桃乐丝乐园的看板娘来说，我确实是一个不受注意的人物。”
“等等等，为什么你会知道……知道我的……”
“你的店名是吧？先抛开其他不谈，我也算是桃乐丝乐园的常客。知道店里最高人气的女仆不是什么好奇怪的事情吧。”
我的内心惊骇不已。
和他对视起来脸上瘙痒火辣，大腿不禁的向内侧夹着。
“这就是桃乐丝害羞时的摸样啊，今天算是赚到了。”
说罢，他背起吉他箱准备离开。
“等一下。”
我也不知道我为何要叫住他，只是……有种不得不说的话想说出来，可无论搜肠刮肚也还是拿捏不好词汇，也好像说不出口。
“还有什么事吗？”
“……嗯，你的吉他是哪里来的？”
早上的时候不见他座位附近有这么庞然大物。
“哦，这个是在音乐室借的。”
“我……能和你一起走吗？”
“那是我的荣幸。”
收拾好东西，我和少女A向音乐教室移动。
他走在离我三步之差的背后，我能知道这算是礼仪的一种，可背后总会有奇异的感觉。具体来说，是被人看着**的害羞感。
全身上下被一览无遗。
“先说在头，我并没有任何侮辱的性质在——”
少女A没有开头语，语气中透着某种冷静般说：
“其实，你是个男的吧？”
“诶……啊。”
“抱歉，如果不是的话我向你赔罪。”
“……嗯，是的，是啊，我是个男生，货真价实的男性。”
忽然的一出，我也不懂去处理，乖乖的承认了这个事实。这种说法可能不好，不过因为长期适应了作为一个女生去生活，即便现在去承认自己是个男生总难免有些奇怪。不如说，是不适应做回男生吧。
说实话，在一个不是太相熟的人面前说出自己的性别总感觉……非常害羞。哪怕我只是单纯的道出自己的性别而已，自己不也是希望他人不要再将我当成一个女孩子的吗？
你是怎么知道的？
我想问出口，可总也卡在喉咙。
似乎察觉到我难以启齿，他开始解答我的疑问：
“你听说过京剧里的花旦吗？”
“嗯，听说过。”
“那么你应该知道在最初花旦是由男性所扮演的吧？”
他像是在循循善诱的，慢慢一层一层的说下去。语气缓和中夹杂着悠然和慵懒的态度，总之他会给人一种奇妙的感觉。
“略有所闻，这个话题和你能猜出我是男性有关系吗？”
“与女性的自然美不同，花旦演员要演出女性的美好和能抓住观众眼睛的旖旎。毕竟以前女性的地位低下，没错，男尊女卑。说来也矛盾，即认为女性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却又一边歌颂着女性的美好。还是回到正题吧，正如上面所说女性拥有男性永远也不可能有的属于她们的自然之美，自然而纯粹。男性想要效仿女性的美只能是女性一颦一笑、举手投足之间透露出的可爱、漂亮，与女性纯粹的美不同。花旦在举止上比女人更像女人，不如说在男人眼中就是一个完美无缺的尤物。”
所以那便是演技——他说道。
“当然，我不是在批判艺术，像我这样的小鬼头还轮不到我评头论足。”
我实在听得云里云雾。
虽说我能理解其中含义，只是举例子也太冗长了点。
仿佛想要突显自己的学问似的。
“所以呢？”我还是带着疑惑的语气问道。
“所以，你比女生还要女生，简直是男生心目中的标准女朋友候选。像从漫画走出来的教科书一样的典型傲娇女主角。正是因为这样，因为太过于完美，所以显得太不自然了。不过……现在女装男孩似乎变成了潮流。对于我来说，萌才是正确。”
我停下了脚步，看着他那种在店里时常能在客人身上看到的笑容，顿时让我打了一个冷战。说到底，他只是个宅男。
“……哼哼，哈哈，啊哈哈哈！”
最后他竟然旁若无人的笑了起来，在被黄昏染成赤红色的走廊上发出不怀好意般的大笑。另一种意义上，也称得上是令人不寒而栗。
我遇到的人，怎么都这样奇奇怪怪。
我……的目标还能实现吗？
心中不禁这样向自己发问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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